我们也许无法消灭病毒

来源：混沌巡洋舰

我们也许无法消灭病毒?

在错过黄金防控期后，我们可能面临进退两难的状况：病毒不会继续扩散，但也无法彻底清除，而是和四种主要冠状病毒（HCoVE、NL63、OC43和HKU1）一样，演变成季节性肺炎，年年见。

最近一周里，美国CDC主任RobertRedfield，和Science的主编JonCohen都提醒了这种苦涩的未来。

这并非意味着我们的的失败，相反，这可能意味着微妙的平安：

病毒终将进化成和我们好好说话的样子。

病毒的进化法则

新冠病毒并不想杀人，它只是默默地遵循着进化的法则：永续地复制自己的RNA序列。

通过侵入肺部，新冠病毒劫持肺部细胞合成自己的spike蛋白，从而诱发肺部的天然免疫反应：糖蛋白胞生成痰液，混入炎症细胞破裂的残骸，让C纤维受刺激，促使人体通过咳嗽来清除肺部的病毒。而咳嗽这种防御机制，把更多的病毒RNA喷给下一个宿主。

所以，病毒的传播性来自对免疫系统的反向利用。

病毒会努力促进感染者的呼吸道症状，即便这意味着免疫反应过重，杀死大量肺泡细胞，造成宿主的死亡。只要能最大化传播的效率，拥有这种功能的病毒就会成为进化的赢家。

我毁灭你，与你何干？对于自私的基因，宿主只是一个DisposableSoma。

病毒毁灭我们，确实与我们的意愿无关。但病毒如何生存，则和我们的选择有关。

《我们为什么会生病》？这是进化博弈下自然收敛的结果

当大航海时代的水手第一次搞上梅毒，他的鼻子会在几周里烂到下巴，留下永久性疤痕。不过几个世纪后，梅毒的症状已经轻微到和普通皮疹无异，并能潜伏数年。

梅毒退化了，哦不，是进化了！穿梭在男男女女中，梅毒逐渐适应了人类社会的传播结构。毕竟，一种能毁容的疾病实在不利于通过性传播。

进一步思考，你之所以喜欢好看的皮囊，是因为吓人的皮囊可能意味着病毒感染，这是病毒入侵对人类行为的选择压。但同样，我们对好看皮囊的喜爱，也成为了人类行为对病毒RNA的选择压：它不去搞烂你的脸了，反而还能促进性能力。。。

道高一尺魔高一丈，这是一曲相互攻防的圆舞曲，人类和病毒互为选择压。是我们的行为，决定了病毒传播和演变的方向。

所以此刻，我们每个人的防护措施，乘以十几亿的人数，正在给新冠病毒施加独特的选择压：任何引发重症（发热，剧烈咳嗽，白肺）的病毒RNA都会被关进病房，种群基因频率迅速清零。而低症状（低热，长潜伏期，通过消化道排出）的病毒RNA，才会被允许进入传播网络，保有传播和复制的概率。

病毒在快速的学习，用的是简单的进化算法，目前来看惊人的有效。毕竟，得益于中国的“超大规模网络效应”，新冠病毒可以同时跑几万个定向选择的变异实验，如果乘上抢双黄连时人和人之间的交互频次，这个筛选池就更大了。

我们自己设的防疫诊断标准，也许会“人工选择”出更多的无症状传播者，让病毒隐秘地传播很久很久，直到在下一个冬天卷土重来，成为H1N1流感那样的季节性疾病。

如果那样的话，我们还有心态继续扛下去吗？

假如不惜一切代价的严防死守，我相信中国的疫情能在夏天结束，但这可能是暂时的惨胜：感谢每一个中国人的自我牺牲，成功地把其他国家的疫情时间推迟了很久，但考虑到“不惜一切代价”的糟糕性价比，印度，印尼，日本，新加坡，它们大概率会放弃治疗，顺应这种病毒朝着高传播率和低毒性的方向演化。

不是每一个国家都有如此强的动员能力，生产力和执政决心，去疯狂地打一场无限战争。

于是到了今年秋天，我们也许会发现病毒从海外重新传了回来，那咋办？翻个边把自己封锁起来？那岂不是和现在的困境一模一样？

GDP的损失会以钝刀割肉的方式，剥夺弱势群体和慢性病人的生命。

都是命，孰轻孰重？

努力到无能为力，坚持到感动自己，但理性的目标，也许并非战胜病毒。

病毒是进步的影子

在文明出现之前，流行病是不存在的，病毒在自然界隐秘地延续，残酷又温和。

是人类的繁荣发展给了病毒新的机会：城市，提供了密集的宿主接触；帆船，让病毒跨越海洋；飞机，把传播加速到音速；超越空间的高连接度人际网络，布好了无阈值传播的路线图。

病毒能够活的这么好，是因为它们搭上了人类进步过程的便车。某种意义上，病毒和猫很相似：它们都适应了人类社会的生活方式，然后反过来控制了宿主的行为模式，只不过，病毒是暴力的控制，把你一拳KO进医院。而猫是喵喵喵的控制，让你撸的停不下来。

新冠病毒只是其中一个不那么明智的选手，初来乍到，毒性过强，但很快它就会像之前那4种冠状病毒前辈一样，学会和人类社会控制和共生的最佳模式：造成的伤害略微低于全面抑制其传播的成本。

至于真正的大佬，比如单纯疱疹病毒，已经和治疗上火的中药形成了友好的共生关系，你掩护我自愈消退，我助你成为中华神药。这才是最佳的生存模式。

我们选择了这种高密度的组织方式，就要承受同样如鱼得水的病毒的寄生。病毒是我们进步的影子，当人类变得越来越成功的时候，我们也会获得更牛逼的病毒。

对于当前的人类社会完善水平而言，一场新冠病毒级别的疫情，是注定要发生的。我们当前一切的技术和社会构成，都构成了这次“使徒来袭”的最佳环境。超级病毒是一只迟早要来的灰犀牛，年不来，年也可能会来，只是下一次，我们可能依然没有准备好。

但我想说，没有哪种病毒彻底消灭了人类，病毒在适应人类的同时，人类也在适应病毒。这场圆舞曲，并不是其中一方的单向碾压。

也许我们会发现，每一次对病毒的作战，最终都让我们更加进化了：在工业革命之前，这种进化意味着某种基因变异的普及，比如镰刀状红细胞症对抗疟疾，或是感冒时低铁症状对抗细菌。但在现代，这种进化意味着生活方式和组织模式的崭新变化。在《TheConquestofMalariaItaly-》这本书里，我们看到意大利是如何消灭波河流域的疟疾的，而这个过程中意大利也逐渐建立起更完善的社会治理体系和能力。

我相信真正的进步虽然迟到，但是不会缺席。也许此刻我们正在见证同样的进步，期待这张图的每一个条款背后，都有着充盈的未来。

病毒是人类进步的影子，你没有办法割掉影子。一个致力于消灭影子的国度，只会变成冷酷仙境与世界尽头。

但如果朝着光明奔跑，影子将永远追不上我们的脚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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