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房子



今天,是老家旧房交钥匙的日子。

折腾了这么多年,终于尘埃落定,拆迁了。想到年前那次回去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那几间平房,心中难免有些黯然。虽只住了十几年,但毕竟,那是我全部的少女时光。

房子是我五年级的时候盖的。有一天晚上放了学,我很想过来看看我家的新房子盖成什么样了。老爸见我来了,就委托我看着工地,他回家吃饭。我正独自在灯光昏黄的帐篷里畅想我们宽敞漂亮的新家时,有个还不太熟的同班同学路过。原来她就住在我们新家后面。爸爸带了晚饭来给我吃,一个大白馒头,三条黄煎子鱼。我默默地想,才三条,哪够我吃啊。

搬家什么的,全然没印象。刚搬去的时候,新家的西面是一片空地,六间房那么大,边上都是房子。我特别喜欢自己到这个秘密基地玩。那时候好像已经有武侠情结了,捡到一根木棍,一条打包带,就呵呵哈嘿上窜下跳。还找到一块大一点的石头,用毛笔写上“琅琊石”立在入口,表示此处被本女侠占山了。秋天,我在杂草丛里发现一个大橙子那么大的小西瓜。老妈说,肯定长不大的,天冷就冻死了。我坚持把它薅回家种在花盆里。它缓慢地长成香瓜那么大。后来?不记得了。

盖房子的时候,老妈是画了设计图的,想在北面留一条走廊,开个后门通后院。老爸嫌开后门安全系数大幅降低,一票否决。最后盖成了板板正正的四正四厢一天井。后院要出胡同绕过去。我不怎么去后院,因为里面是蚊虫的乐园。老爸在院中挖了一口井,后来塌了。种了各种果树,除了葡萄之外,其他的也没吃着果子。葡萄因为没有打药,也渐渐全被那些小生物吃掉了。我和姐姐的房间正对着后院,以前后窗没封的时候,我常常趴在窗户上往后看。有一年,一种我从没见过的奇怪植物攀上靠窗的灌木。那个叶子,细溜溜的好多条,像密密麻麻的昆虫的脚。藤上的一片片叶子,如一只只翠绿的蚰蜒(这个让我发抖的名字后面还会出现),梗在我心里。过些天去看,竟然开花了,还很漂亮,像一个个深红的五角星。我对它的感情顿时得到了升华。初四的作文里写了一段后院的星星草,老师当众评价说,文笔很清新。从此,我似乎就擅长写小清新的散文了。当然,也只擅长写小清新的散文。议论文什么的就不要跟我提了,说起来都是泪。许多年后,在上海又邂逅同样深红的五角星,且恰好看了同事一本野花图谱,才知道它的芳名原来是“茑萝”,可比星星草洋气多了。

每年冬天,老爸就会用塑料纸把后窗封起来,开春再启封。但不知从哪一年开始,后窗再也不启封了。Sheldor夏天回姥姥家,晚上看见后窗玻璃上黑黑的一条一条的阴影,吓得不行。我告诉她,那是壁虎,吃蚊子的,是益虫。但我其实对这些益虫恨得咬牙切齿。吃蚊子就吃喽,到我们闺房里来吃算怎么回事。要是谁说,吃掉房间里的蚊子不是很好吗?那爬到蚊帐里与我们共度春宵又算怎么回事!正好那几天我生了带状疱疹,老妈义愤填膺地说,一定是被壁虎嘘嘘毒到了!于是,拿根长杆子捣壁虎成了老妈每天晚上的必修功课。老妈其实也怕得要命,但为了我们,拼了。后来有那么一天晚上,我躺在床上,看见一只壁虎在屋顶天篷口附近徘徊,然后,呲溜钻进去了。第二天,天篷口被用大挂历纸严严实实封起来。从此,壁虎就只有在后窗外面三三两两的探头探脑了。

99年发大水。一夜暴雨之后,家里水深近米,下水道的脏水像喷泉一样汩汩地往外涌。冰箱漂到院子里,电视机坐在老爸捕鱼用的大轮胎上各处晃荡。外面的水更深,有同学来看望我,自称是游着泳进来的。我们没有地方去,就把天篷的封纸揭开,顺梯子爬到屋顶阁楼里去。我以为里面住满了壁虎,起初是很抗拒的。上去一看,一只都没有。从那一年开始,每年7、8月份下大雨,我们就提心吊胆。前年夏天回去,恰逢暴雨。扫水声抽水声一夜不歇。次日早上起床,屋后水深依然至膝。

老妈和我一样喜欢养花,但是又总养不好。有的花明明长得挺好的,老妈也可能因为各种原因遗弃它们,另觅新欢。印象最深刻的是一盆令箭荷花,开花时妖艳无比,我还写生了一幅4K的画送给盖房时偶遇的那位同学呢。老妈因为它不开花时叶子太高太乱就不要了。我家养花都是批量,今年一窗台全是杜鹃,明年可能换成蟹爪兰,后年或者就是半窗台月季。小学某次放假前,老师让班干部把窗台上的花搬回去代养,开学再带来。我选了一盆秀气纤巧的文竹。老爸说,这东西看着挺娇气,必定不好养。一个假期过去,文竹依旧郁郁葱葱。老爸于是心中一动,薅了几根,从此文竹就在我家开枝散叶,直至铺天盖地。过了好多年,突然有一盆很壮的文竹叶子上长了很多小豆豆。又过一些时间,小豆豆变成一朵朵白色的小花。满叶子的花,好奇怪的感觉啊。我摘了一片开花的文竹叶子夹在书里。算来有二十多年了,那片叶子还在,有些细小的针叶已经掉了,每次拿出来看都扑簌扑簌掉渣渣。

我家养狗。初二那年冬天,处处和它三个兄弟在我家出生。小时候我特别喜欢小狗,亲嘴,搂着睡觉,各种抱,每每被我妈嗤之以鼻。处处长得很美,虽然是土狗,但是耳朵直立,一身黑毛油光水滑。但,作为一条美貌的母狗,她竟然终生未育。是天生丽质难自弃还是有不孕症哪?大二暑假,朋友送我一条额头正中有条黑线的小白狗Trouble。Trouble的眼神总是看起来有点忧郁。虽然我很喜欢玩它,但它似乎不那么领情。到我家不过月余,Trouble被诊断得了瘟疫,在打完针的那个下午,死了。我亲眼守着它咽气,泪如雨下。老爸老妈很识趣地躲了出去。我把凉掉的尸体用毯子和塑料纸一层一层包好,沉入附近的河底。从此,就没有那么喜欢狗了。大学毕业以后某次回家,发现处处已经老态龙钟,天天懒洋洋地睡觉。很遗憾老爸最终把它卖掉了。这么多年的情分,真的应该给它养老送终啊。

北方的冬天天寒地冻。平房里是要自己生炉子或者烧暖气的,不像楼房里那么暖和。我和姐姐的房间最冷,所以冬天会搬到离火源近一点的客厅。可能从那时候开始,我喜欢上了改变房间布局。每隔一段时间,老妈就被我鼓动一起把床啊,写字台啊,书橱啊,挪到各个我指定的位置。搬完之后,像换了个新房间住,好开心。我最喜欢把床放在窗前。仲春时分,阳光晒在松软的被子上,真的是春宵苦短日高起。

冬天最讨厌的事情是过年前擦玻璃。室外桶里的水都冻成了冰坨子,屋檐下的冰凌子寒光闪闪。擦完玻璃,我的手总是冻得通红,冻疮又深一层。还好每年只擦一次啊。冻疮每年冬天都是不请自来且不离不弃的,比小伙伴对我的感情都好。除了大拇指外,其余手指无一不红肿。高三那年冬天,听了不知道谁的建议每天用开水烫手,竟然把冻疮烫好了。后来到南方,起初几年偶尔小指还有冻过,再后来就真的好了。毕业以后,玻璃自然是不用我们擦了。有一年我电话老妈,问要不要请个钟点工帮他们擦玻璃。老妈说,你爸早都擦干净了。如今老爸每个冬日早晨都要擦玻璃上的水。拿一根绑了毛巾的长竹竿,三下两下就着水把玻璃也顺便擦干净了。去年冬天降温之后,竟见到了许多年没见的窗花。一面墙的玻璃,一夜之间变成了一望无际的芦苇荡,阳光斜照进来,流光溢彩,美不胜收。

过年蒸馒头,全家齐动手。面板支在炕上,我和姐姐在炕上揉,老爸或老妈站在下面揉。老妈做的馒头非常漂亮,白净松软细腻,是可以作为礼品馈赠亲友的。以前没有纸黏土什么的,把面团捏来揉去对孩子来说也是一件乐事。但那时候没什么见识,也做不出很多花样,就是鱼,莲蓬,花,刺猬,小鸟什么的。枣山只有我会做。其实可能也不算会做,就是看别人家大概是这个样子的,回来依葫芦画瓢弄起来,到现在也不知道别人究竟是怎么做的。平时包饺子,我们也都是要帮忙的。姐姐从小跟奶奶学擀饺子皮,擀得又快又好。姐姐不在家的时候,我理所当然拿下接力棒。但,手脚太慢了,老爸在那等半天才等到一张歪歪扭扭的皮子。后来我火了,撂了棒子,学包饺子。包的虽然没有老妈的漂亮,但好歹赶得上趟了,而且,比老爸包得好看多了呢。吃饺子当然要蘸蒜泥。捣蒜工作也被默认是分配给我的。大蒜一定要剥得光溜溜的,蒜臼里放一点点盐,然后噔噔噔噔辣汁四溅。蒜泥放在小碟里,倒入2:3的醋和酱油,一点点香油,上桌。写到这里,感觉一股热气腾腾的饺子味扑面而来。白菜猪肉带韭菜的。馋涎欲滴。

在老家的时候,我是从来没下过厨房的。所以后来,我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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